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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光第:君子的意义在于说真话

发布时间:2017-04-27

来源:富顺县纪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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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898年9月28日,在北京宣武门外的菜市口刑场,六位追随光绪帝力图维新的书生被重新执掌权力的慈禧以“大逆不道”之名处斩,一场原本被看好的维新变革在短短数月内快速流产,晚清政权继续在苟延残喘中等待它的末日来临。这一事件也是慈禧自发动“戊戌政变”以来手段最为极端的一次发难,所遇害的六个人,史称“戊戌六君子”,按照当时朝廷公布的顺序,他们分别是:康广仁、杨深秀、杨锐、林旭、谭嗣同、刘光第。

从客观上说,六君子从来就不是一个整体,他们的共同被难,乃是因为他们所处的职位把他们拴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──他们都是企图励精图治的光绪临时提拔到身边予闻国是的小京官,不同者乃是,以谭嗣同为代表的谭、康、梁等人的表现远比刘光第更为激进,为了维新的顺利,他们不惜动用武力,发动政变,不管是流他人之血,还是流自身之血,都在所不惜;而刘光第所设想的,却是在游戏框架之下进行一场自上而下的和平改革。

刘光第,四川富顺人,清光绪九年进士,授刑部广西司主事,光绪二十四年加四品卿衔,在军机章京上行走。刘光第与名山吴之英、德阳刘子雄、绵竹杨锐、富顺陈崇哲、合川戴光、仁寿毛征、宜宾丘荩臣并列为“蜀中文学八家”。刘光第遇难后,灵柩被友人送回他的家乡,途经天津、上海、武汉、重庆,再溯长江至泸州,在长江、沱江合流处,在泸州士大夫高楷、寓居泸州的周孝怀以及州官沈秉埅的发起下,沿江百姓为其举行了盛大的“路祭”吊唁仪式。一个月之后,在富顺县赵化镇的龙潭公所,由赵化镇居民、附近农民、川南各地哥老会代表、刘光第的亲友及各界人士共同举行了一场浩大的公祭活动,活动由当地秀才蓝瑞图主祭,先朗诵了宋朝文天祥的《正气歌》,而后宣读了《祭文》:“彼苍者天,忠义何罪?歼我哲人,邦国其瘁!哀我民思,罔知所屈。汉唐遗秽,邦国其坏。沟壑能填,白刃已蹈,强固曰命,正气浩浩。生而为英,死明众志;光被四表,功流百世!”令人费解的是,一个被朝廷论斩的京官,死后居然得到家乡各界的公开祭奠,且《祭文》语词尖锐,处处流露出对执政当局的不满和指责,通篇充满敌忾之意,在清政府尚在行使管辖权的川南富顺,这样的高调行为,显然是不合常理的。唯一可以解释的理由就是,现实的统治已经走到了尽头,刘光第们道出了民众的心声。

考诸刘光第的一生,除去他勤奋好学的励志表现,以及在文学上的建树,还有一条不可忽略的线索,那就是他始终践行着说真话的君子风范。刘光第的家乡富顺,是四川著名的井盐生产区,早在北周天和二年(公元567年)因盐设县,并且历史上人才辈出,在蜀中素有“才子之乡”的美誉。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,刘光第身上自然更多了一层儒学熏陶下的书生意气。最能体现刘光第忧国忧民、关注时事的真话,无疑应首推他在1894年写就的《甲午条陈》。这一年,中国发生了三件大事:一是日本出兵侵略朝鲜,日本军舰击沉中国租用的运兵英船“高升号”,致使1000多名官兵壮烈牺牲,中日战争由此爆发;二是日军侵略东北,七日不战而取大连,而这一天,慈禧却在为庆祝六十寿辰大肆挥霍,国家政事一概搁不办;三是光绪帝升文廷式为侍读学士,认命翁同和参与枢机,随后又命其为军机大臣。这几件事的接连发生,给年仅35岁的青年刘光第很大的震动,他国的入侵,让他看到这个国家充满危机,慈禧的荒政,已经表明国家统治阶层开始溃烂,而一向没有实权的光绪皇帝也在积极地调整和储备力量,这似乎给了刘光第某种暗示,励精图治的时刻即将到来。在这样的背景下,刘光第写下《条陈》,畅谈了自己对时局的看法和建议,大意有四点意思:一是要求慈禧推出政坛(“颐养天和,宁神谧志”),所有朝中大事应由光绪帝独立处理;二是要求光绪对朝廷种种过失进行认真反思,并引以为戒;三是要求光绪“大奋英武”、“严明赏罚以操胜算”,对一些处罚过轻、“不满人望”的官员加以重罚;四是要求光绪“隆重武备以振积弱”,要添设武备学堂,要“重武臣之选”,要重视东三省的建设和国防。客观地说,刘光第所提出的建议,既是自己的肺腑之言,也符合当时的社会实际,如果能够得到落实,那自然是一桩好事,遗憾的是,这份《条陈》连呈送给光绪阅览的机会都没有,不论是刑部的堂官,还是刘光第相识的几位御史,均不敢为他代奏。一篇谈了“人人所欲言而不敢言”的“天下之公言”,也只能在很小的圈子内知晓,最终刘光第只得将《条陈》寄给远在富顺自流井的宗弟庆堂,为了避免意外,还专门嘱咐庆堂《条陈》“不可与人看”。报国无门的悲伤,也许是人生最大的悲伤,意气风发的刘光第,在说出真话的同时,也遭遇了现实重重的一击。

作为一介书生的刘光第,敢于直言说出内心的真话,并在入狱前婉拒了多方友人提醒其避祸的劝说,慨然发出“吾属死,正气尽,何须避!”的壮志誓言,以及在临刑前倔强不跪的气节,都隐隐地透露出一个信息,在他的内心深处,有某种巨大的力量在支撑着这个文弱的书生。翻开刘光第的成长史,我们不难从中找到答案。

刘光第少年时期,除了得到塾师的教诲外,他的伯父刘宗汇对他的影响很大。伯父以经商为业,也喜欢读一些闲书,经常给刘光第讲一些故事,其中讲得最多的是关于六世祖刘伯盛的故事。六世祖刘伯盛名隆,号守庸,是明朝成祖永乐二年(公元1404年)进士,后任御史。有一年,当他巡察浙江时,恰遇宫廷的董课太监黄金为非作歹,坑害百姓,被青田县百姓暗杀了。明成祖朱棣不了解原因,竟然下诏要对青田县“屠城”。刘伯盛当即向朱棣上疏,竭力劝阻,认为只能严办为首者,不能伤害无辜群众。后来朱棣经过考虑,准了刘伯盛的建议,青田县广大老百姓终于避免了一场杀身之祸,对刘伯盛十分感激,专门刻石立碑,称颂他刚正爱民的德政。自己的祖先有着如此传奇的故事,后辈自然引以为荣,在少年刘光第的心目中,六世祖的事迹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影响,六世祖就是自己心中的楷模,如果有一天自己有机会,一定会像六世祖刘伯盛一样,勇敢地站出来为民请命。视社稷苍生为己任,这就是少年刘光第的远大理想。但他不知道的是,他的祖先刘伯盛为民说真话,遇见的是还算开明的明成祖朱棣,而当他成年后所经历的清王朝,已经踏上不可救药的末路,他所说的真话,连呈送给皇帝看一看的渠道都不通,更要命的是,此时的皇帝光绪手中的权力,其实小得连拍死一只苍蝇都很困难。

有了一个显赫的祖先作为目标,加上自己从小就有才华横溢的特质,刘光第早已经有了自己的人生追求,他决心把真话说到底。后来发生的几段故事,也颇能说明这一点。

1892年的二月二十五日,刘光第从原富顺书院山长简述斋闲聊中得知,富顺知县陈锡鬯“近来事多废弛,不如从前”了,于是刘光第当即写信给陈,并在信中规劝陈要尽心为民。作为一个京官,写信劝勉一下家乡的主政者,原本也在情理之中。但富顺知县陈锡鬯与刘光第,却有着不同寻常的渊源,当年刘光第参加县考,“有相妒者”廖保正向县令诉其父曾操贱业(刘光第的父亲曾是理发师),幸得县令陈锡鬯力排众议,并对刘光第大加赞赏,并为其讲作文之法,给予资助,及至后来刘光第得中进士,因家贫难做京官,也是陈锡鬯出面介绍自流井盐场有声望的绅商刘举臣与刘光第联宗,刘举臣敬仰其博学多才,表示光第赴京到任,每年助银二百两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陈锡鬯与刘光第既有师生之谊,更有知遇之恩,按照常理,刘光第这样的劝勉方式的确有些欠妥。但这正好从一个侧面反映,刘光第的确是一个说真话的人。

次年九月,知县陈锡鬯升任涪州知府。刘光第自然去信祝贺并聊作送行,这原本也在情理之中,但在信尾,他竟然不忘补上“大望其大有造于蜀人,而必当慎持其后”的劝勉之词,陈在富顺县任后期,的确勤慎逊于从前,他虽是刘光第的恩师,但光第也照样直言。刘光第给出的理由是:“盖师之待弟子也,既不以世俗相期,则弟子之待师,也安得以世情谀颂而已乎!”我们不得不感佩,说真话说到这个份上,算是一种境界了。

刘光第遇难时年仅39岁,一个才华横溢的蜀中文学大家就此陨落,但他的精神却一直在激励着无数的来者。二十世纪六十年代,时任四川省副省长、主持《四川省志》编写工作的张秀熟老人为编辑《刘光第集》,四处寻找刘光第手稿的下落,曾专门委托巴金先生协助,在巴金先生的鼎立支持下,终于从上海市图书馆取得资料,最后《刘光第集》成书于1986年2月出版,这也成为后来人们研究刘光第的重要读本。巧合的是,为寻找刘光第手稿四处奔波的巴金先生,也一直提倡说真话,他有句经典的名言就是“说真话,把心交给读者”。

写到这里,我突然领悟:其实君子的意义就在于说真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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